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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脫離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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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庭北的臉,特別適合視覺系的妝容。

他被化妝師推出去給導演和美術看的時候,王小米爬在一邊流口水。

好想拍照,好想馬上和基友分享。不過才闖了禍的她,忍住。

謝老端詳了一會兒,道,“衣服不是很合身,再改改。”

美指道,“形象有了,氣質呢——”

“庭北,擺個款兒點的。你是個將軍,帶著船隊去新大陸征服土著。”

易庭北點點頭,立刻開始帶入。他沒看劇本,上面也只有寥寥幾段描述而已,王小米讀給他聽候其實內容並不多。可他隱約知道老先生要的是一種感覺,從黑暗裏走出來代表了更先進文明的異族,能夠滅絕這片大陸一切希望和火種的邪惡力量,其高傲和冷酷,猶如——

猶如秦方在面對他的時候。

他瞇瞇眼睛,瞬間帶入秦方。精英,自詡有教養的貴族,吃著不臟手的血食,直接碾壓下面哀嚎的塵土。

王小米幾乎不能呼吸,要的就是這個感覺。

他轉頭看看謝導,老先生沒動,但眼睛裏的滿意流露無遺,甚至連美指和化妝師也幾乎被驚呆了。

最終還是老人家開口落定,“把衣服改了,黃金飾品更精細化,妝容再琢磨琢磨,然後給他拍個定妝照存檔。”

這就是過了的意思。

易庭北如墜夢中,不敢相信地看著王小米,他這算是成功了嗎?

王小米沖他猛點頭,是的,公子你終於開始踏入夢想的第一步了。

易庭北暈乎乎卸妝,換回自己原來的衣服,四處尋找元夕。

王小米懂他的心情,指點道,“她倆個小時前去機關殿了。”

易庭北呼嘯著沖了出去,根本沒發現謝老的生活秘書拿了電話進來,兩人仿佛在說著什麽重要的事情一般。開始謝老臉色有點僵,可半晌後居然軟了,無奈地揮揮手表示算了。他看著易庭北遠去的迫不及待要找最親近的人分享喜悅的背影,深深嘆了口氣。這倆孩子,怎麽就那麽坎坷呢?

易庭北從片場出門,順著影視城的中央軸線轉了一圈,及至機關殿都沒找見人。他走入殿內,阿生和阿圭坐在屋檐下收拾圖紙,見了他後都沒吱聲。他感覺氣氛有點奇怪,去殿內轉了一圈,秦方更是不知所蹤。這邊的組裝工作基本完成,地下室的調試也在前幾天搞定,現在剩下的就是上漆和美工做裝飾了,因此工人也散了一大半。

他心裏有點慌張,跑出去道,“阿生,元夕呢?”

阿生瞥著他,道,“你不知道嗎?”

“什麽?”

阿圭也道,“機關殿完工了,秦叔叔帶著他的人走了。師傅發短信讓我們先回家等著,她的項目開工後會通知我們的。”

易庭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明明兩個小時前不是這樣的,發生了什麽?元夕說過了,要他在這裏體驗三個月的工人生活,安排在了木工組,就算是機關殿完成,可片場那邊還有很多活兒要做呀。

易庭北身上沒帶手機,道,“你們能不能幫我打個電話問問看,我有事想和她說。”

阿圭看著他,一臉的不耐煩,也沒去拿手機,道,“自己有手機不會用啊?什麽事情都靠別人給你安排好,你自己就不能——”

仿佛是太生氣了,他說不下去,一把抱著圖紙往殿裏面走了,還叫道,“阿生,別和他啰嗦。搞出來那麽大的事情,做的時候自己是爽了,該怎麽處理一點辦法都沒有?”

易庭北聽出來了,元夕是真的出事了。他沖上去,攔住阿生,道,“阿生,你告訴我。”

阿生和他相處了二十多天,已經習慣了他溫和內斂的摸樣,第一次對上他微怒且犀利的臉,一時間怔住了。易庭北等不得,抓著他的胳膊,道,“阿生,我知道我之前很沒用,一切都要元夕幫我安排。我是男人,該承擔起保護她的責任,以前沒做好,但現在都知道了。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至少讓我有彌補的機會——”

阿生咬牙,看著阿圭。阿圭站在門邊,沒說話,半晌道,“你知道師傅家裏是做什麽的嗎?你知道她為什麽會和家裏斷絕關系嗎?雖然我很崇拜秦叔叔,覺得他很厲害,但他對師傅根本就不好。”

“又是秦方?”

阿生點頭,“他把師傅的爸爸找過來了,來了一堆人。那些人把她帶走了,姚總也沒辦法——”

“元夕的,爸爸——”

“元氏的大老板,有錢人。你敢和他硬碰硬嗎?”

元夕是主動跟著元高走的。

如果說旁少平是機關槍級別,秦方是大炮筒嗎,那元高就是核武器。

實力對比明顯,她看得清楚。

姚東在旁邊一臉著急的樣子,明顯是害怕了。旁少平怎麽蹦跳,都不過是跳蚤,他一巴掌拍下去就拍死了,影響不到拍戲的進展;可元高就不一樣了,首先,他是個有錢人,其次,他是個有手段的有錢人。以前他以為謝導用元夕,大概是看在這個層面上故意培養她,給資本一個面子;可現在看來,資本根本就不希望自己的接班人在這個圈子裏出名。

昨兒易庭北那爆炸性的新聞,席卷全網的同時,恐怕也是讓幾億網民認識了元夕。

所以,事情似乎只有這樣了,他除了向謝導匯報之外,沒有任何動作。

元夕沒躲著元高掄圓了的那一巴掌,右半邊臉已經腫得不能看了。本來人就不漂亮,這下更醜出格調來了。她挨打後,現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特別是元高,有點不可置信的意思在。她松了松頸項,沒理他,直接走上了保姆車。

元夕太了解自家親爹,不想連累一向照顧她的謝老,走得幹脆利落。

她上車後,秦方面色不忍,幸而元高回神過來,偏頭讓倆保鏢跟上,一左一右將她守在保姆車的最後排。爾後他和秦方上車,坐在了中排的位置,司機便啟動車,直奔高速路而去了。

秦方很不放心,扭頭擔憂地看著她,讓保鏢趕緊從冰箱裏取冰飲給她冷敷。

元高卻不依不饒地伸手道,“把你手機交出來。”

元夕痛得呲牙咧嘴,“打都打了,手機就免了吧?”

“你媽交待的。”元高不忍看她慢慢腫起來浮現四根胖手指的指印,為了掩飾心虛和愧疚,吼道,“快點,別跟老子嬉皮笑臉。”

“我男朋友找我怎麽辦?”元夕刺激愛面子的老人家。

元高手又揚起來,元夕幹脆把另一邊好的臉伸過去,“你打啊,打吧!”

元高氣死,這麽個禍害,到底是誰生出來的?他瞪著兩邊的保鏢,“吃幹飯看熱鬧的啊?還不快點把她的手機給我翻出來!”

保鏢何其無辜,不過老板發話了,只好一人一手架住元夕。她的力量比普通女人大很多,但肯定掙不脫兩個男人,只好眼睜睜看著自家的手機被強行弄走了。

元高看她賭氣瞪眼的樣子,心裏稍微安慰了一點,馬上抓起手機給家裏匯報。

“人我找到了,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你把房子改建好,等我回去把人給關進去。咱們元家,就沒這麽丟臉過。做什麽不好,學人家玩男明星——”

“大半夜的,老朋友打電話問,微博上那個被男明星摟住的是不是你家女兒啊?聽說她和你斷絕關系有三年啦,還以為是出去讀書了,結果是拍電影呢?幹那個有什麽錢途呢?你看現在是不是上新聞了?你自己說說,半夜三更沒睡著的是誰?讓我連夜過來抓人的是誰?”

秦方欲言又止,最終放棄。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元高煩躁道,“說?有什麽好說的?先把她弄回去關起來再講道理,三年前那次我就說了,她這樣性格就不能妥協。結果呢?”

“行了行了,別啰嗦。反正就一句話,你安排的任務我完成了。你那邊的事情也要弄好,千萬不要又被她跑了。MD,早知道當初就不該心軟,說什麽看在她傷心的份上讓她自由。結果呢?在外面玩得心野了,過年過節不說回來看望老人家,連電話都沒有一個,像話嗎?”

兩人互相抱怨完畢後,都生氣地掛了電話。

秦方見師傅氣成這樣,略有些遲疑道,“師傅,還是和小夕再談談?”

元高揮手,道,“沒什麽可談的。我想來想去,讓她一個人在外面這麽浪蕩也不像樣子。反正你也離婚了,她以前也不要臉說過喜歡你,幹脆這次就把喜事辦了吧。”

秦方臉上帶了一些喜色,但還是猶豫,“可是小夕——”

“怎麽?你還不願意了?”元高不太高興道。

秦方立刻否認,道,“師傅,我當然求之不得。但結婚這麽大事,還是要小師妹高興——”

“講她高興?以前就是太考慮他了,所以把你的婚事搞得一團糟。放她在外面玩了三年,一事無成,現在又鬧出這種醜聞來,還要她高興。你是不是怕氣不死我?這事不談了,回去直接結婚,就這麽定了。”

元夕悠悠然插了一句,“不如,把上床和生娃的事情,也代勞了吧。”

元高回頭,對上她開眼後倔強的目光,道,“你以為我不敢?”

“我知道你敢啊,就是提個建議。”她想了想道,“啊,對了,就是不曉得你幹兄弟的前女婿變成了你的現在女婿,你幹兄弟會不會和你崩啊?”

秦方臉白了白,道,“小夕,你何必這樣說話?”

這邊三口人還沒吵得清楚,那邊保鏢收繳的元夕的電話響起來了。她探頭看了下,道,“是阿生給我打電話了,不過我估摸著是我那小男朋友找我。他肯定很擔心我的,給回個短信唄——”

“想都不要想。”元高回頭大聲道,“收起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給我好好想結婚的事。”

“可是,他是我肚子裏娃兒他爸怎麽說?”元夕睜眼瞎話。

秦方和元高均一臉震驚地看著她,仿佛世界毀滅一樣。

她一本正經地點頭,道,“否則你以為我今天為啥不跑呢?這不正在保胎嗎?”

她想,其實網友們的腦洞還是有幫助的,這不就給她靈感了?

易庭北收拾了自己少得可憐的行李,去向謝老等人告辭。謝老沒多問原由,只道,“你客串的那場戲安排在40天以後,不要晚了。”

他點點頭,順手將翻出來的帽子蓋在頭上,沖大家鞠躬後離開了。

王小米看著他孤單的背影挺傷心的,道,“你們說他能把元夕帶回來嗎?”

謝老沒說話,姚東心裏吐槽,這倆禍害,最好不要。就這麽徹底消失在人海裏,從演藝圈滾出去吧。

從影視城回天京最快的速度,首先得從小鎮去市區機場,然後去機場坐飛機。

易庭北打開自己關閉了大半月的手機,忽略了和旁少平有關的全部垃圾信息,下了一個APP開始訂票。幸好從百樂村離開的時候,元夕檢查行李,將他的全部合法證件帶在身上。他選了最快的航班後,又再下了個網約車的APP,包車直接去機場。

網約車司機來得很快,易庭北直接從後座上,上車便開始睡覺。

去元家可能是一場惡鬥,他得保持精力和體力。

阿圭對易庭北沒好臉色,但當元夕和其他人發生沖突的時候,無條件站在她的立場上。

他們在最絕望的時候遇上了同樣絕望的元夕,路上最無聊的時候無話不談。

在元夕看來,元家不是她的家,而她的離開是自然而然地斷絕關系。

那年元夕二十五歲,沈迷在電影拍攝中,到處混組驗證自己書本上的東西。她沒功夫想個人問題,雖然發現家裏對她畢業三年還晃蕩在外的不滿,但沒明確地意識到自己暗戀了多年秦方已經到了不得不結婚的年紀。

秦方少年時候便被元家弄過來,學手藝後一應培養和開銷全是元家負責。元高把他當成自己兒子和半個接班人培養,走哪裏都帶著,連人脈關系毫無保留地交給他。秦家人本份,老人多次交待秦方既然元家這麽厚待,那未來就都得交給元家決定。

秦方心裏約莫也是這麽認為的,早就將生活了十多年的元家當成了自己的家。

比較麻煩的是元家從事的是古老的手藝,雖然外面的社會日新月異,但他們師帶徒的方式還是遵照古代的規矩。從元高到元家的其他幾個老輩子,均是傳統的直男癌和保守個性。等到他們發現自家最出色的徒弟到三十了終身還沒著落,便商量著給他定了個對象。

是的,長輩們自行商量了,給他訂婚了。

秦方懵懂地跟著去參加了一次酒席,到場才知道居然是自己訂婚宴。他當場僵在原地不能動,視線到處找元夕沒找到,結果被元高帶過來的是幹親崔家的女兒崔如玉。

若說元家是玩木頭的宗師,那崔家便是玩石頭的宗師。

兩家人的交情幾百年,中間婚姻連接好多次,比普通的親戚更親。來參加酒宴的幾百人全是兩家的親朋,他們仿佛也非常期待這個新的關系建立,繼續維持世代友好的傳統。

秦方的身份和性格令他做不出來當場否決的事,只好悄無聲息地默認,想著等結束後再和長輩坦白試試有沒有轉圜的機會。

那個時候秦方的心裏約莫是有元夕的,但因她跑出去搞電影了,他一個人便沒和長輩說過;而元夕自己一年到頭回不了幾次家,家裏人更沒想過她和秦方會有什麽不妥當。陰差陽錯之下,訂了這個婚事。

當秦方忍耐到訂婚宴結束的時候,原本應該在外地的元夕突然出現在酒宴上。

崔如玉沒慌張,沒害怕,反而一臉安心地樣子,仿佛終於見到自己想見的場景。她說,“我還擔心你趕不及回來,沒想到速度還挺快的呢。”

秦方臉色煞白,知道自己所謂的權宜之計不管用了。元夕是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人,崔如玉從小和她不對付,兩人沒事就要爭輸贏,更何況是在這樣的事情上。

果然,元夕直接將秦方拉到一邊,道,“師兄,你訂婚我本來該恭喜你,但是在說不出口。我只一句話,我喜歡你,你怎麽說?”

他整個人腦子嗡嗡響,眼睛卻看著不遠處臉色鐵青的兩家長輩。

果然,元家人過來,將元夕帶走了。

元家人立事的原則,千金一諾。

這麽大場面,這麽多人參加,承諾了的訂婚,不可能因為女兒說一句喜歡便停下來。

元高對元夕道,“這個事情算我疏忽了,但絕對不允許翻過來,不然咱們家面子怎麽算?崔家的面子怎麽算?”

那邊,崔如玉也已經去找了自己的父母,放狠話道,“我喜歡秦方,你們要是被元家說兩句好話就取消婚事,我直接從一百樓上跳下去。你們要不信,可以試試啊——”

崔如玉執拗,她幹得出來那事。

同時,秦方也知道,自己和元夕被崔如玉擺了一道。他沒有在第一時間拒絕,便是默認;默認後因為元夕的出現當堂反悔,這是把兩家的女兒當成什麽在挑選?他一個靠了元家才有今天的小子,幹出這種事情來,除了一條道走到黑,沒有第二種選擇了。

元夕被父母拒絕幫忙後,對他說,“師兄,咱們不理這邊的破事了,直接走吧。我就不信了,天下離開這狗屁什麽忠義禮智信還活不下去了?咱們有什麽錯?唯一錯的就是你喜歡我沒敲鑼打鼓,我喜歡你沒早點把你定下來,結果讓小人鉆了空子。所以,只要咱們私奔,豈不是什麽都解決了?”

易庭北聽到這裏,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怪不得她能拍出《往生》來,她根本就是一個那樣的人,即使看不到希望,也會下決定去做想做的事情。

但是,秦方拒絕了她。

元夕了解秦方,以為他的立場沒辦法做出得罪所有人的事情,那就由她來好了。

她不是輕易認命的人,又找上了崔家的長輩和崔如玉。

崔如玉無所謂道,“秦方不愛我又怎麽樣了?只要結婚不就好了,我愛他就行了,要求不高的。”

聽到這裏,易庭北才想起來之前秦方在機關殿裏詢問阿圭關於元夕的事情,他臉上的痛苦從何而來。他明明得到過她的愛情,明明有過自己愛的人為自己奮不顧身,可是他首先松手放棄了。

他道,“秦方是個懦夫,他才配不上元夕。幸好——”

易庭北沒說完,其實是覺得自己這麽評價太過卑鄙了。他能夠得到和她在一起的機會,不過是因為她被傷害過。

阿圭聽他如此說,道,“所以,你覺得你能幹得贏他們嗎?別說你沒有經紀公司幫忙了,就算是有,他們的錢也能讓所有人閉嘴——”

易庭北笑了,他說,你把元家的地址給我,我去試試看吧。

世上沒有註定的事情,不去試試,怎麽知道結果是怎麽樣的呢?

因此,易庭北下了網約車,進入機場。這次機票買得急,沒找到頭等艙,也沒提前預約專用通道,所以過了安檢後直接進的登機口大廳。

他安靜地坐著等待,身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有幾個女性乘客突然發現了他,猶猶豫豫地想要不要過來;另有幾個年輕的小夥子似乎也發現了,湊過去和她們說話。

片刻後,有個小女生作為代表過來,道,“易庭北嗎?”

他點頭,“可以請你不要尖叫嗎?我可以給你簽名——”

女生猛烈點頭,然後沖身後的人招手,立刻圍了幾個人過來。他們紛紛找筆記本或者白T恤,迫不及待。

易庭北道,“一個個來,我不會走。但是不要驚動太多的人,會影響別人的工作。”

顯然,他配合的態度讓大家很滿意,沒有再發生任何喧鬧了。甚至,還有幾個女生超體貼地將他圍了起來,阻擋別人的視線。

簽字完成後,等級時間到了,一群人簇擁著去檢票。上了飛機才發現,易庭北的座位在經濟艙的最尾巴上,甚至和一個小妹子的挨在一起。

小妹子樂得幾乎暈掉了,整個行程沒一刻能安靜下來。

她道,“公子,你接下來要去哪裏?”

“回天京。”

“網上說你和那個元夕——”

“嗯,我回去找她。”

小妹子依然很開心的樣子,但忍不住眼睛裏流露出不理解,“你真的,喜歡她——”

話問到一半,她自覺有點過份,停住了。

易庭北道,“我喜歡她啊,當然是喜歡的,第一次這麽喜歡一個人。”

小妹子又捂住了嘴巴,“你在微博上的大號真的不用了嗎?是不是小號你自己經營?我們提出的問題,你都會回答對不對?”

他點頭,道,“抱歉,最近因為我的狀態很混亂,給你們造成困擾了。等我和——”頓一下,他道,“等我和元夕安頓下來,會給你們一個完整的答覆。”

小妹子猛點頭,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們失望。我可不可以,和你合影——”

“當然。”

兩人的頭靠在一起,拍了一張V字的照片。易庭北見她年紀小,人可愛,幹脆將自己的帽子扣在她頭上,用力按了按道,“小姑娘,要好好學習呀。”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他道,“因為這樣你才會變成更好的人。當有天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後,你才能有勇氣,毫無顧忌地去追求她。”

小妹子處在興奮中,可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說出這句話的易庭北,眼睛裏面的憂傷能將整個世界淹沒。

後來,她下了飛機後將兩人的合影發在了自己微博上,只附言一句,“被公子愛上的女人肯定很幸福,我也想要成為一個配得上被這麽愛著的人。”

元夕又被關起來了,不過這次的心境完全不同。

上次她還年輕幼稚,整個人太絕望,感覺自己被世界拋棄了。

現在嘛,她很平靜,該吃喝吃喝,該睡覺睡覺。

唯有一條,誰也別想靠近她的身體,抽血或者檢查什麽的確定孕期,否則她就讓元家絕後。

當然,話是這麽說,她不會跟自己的小命過不去,只是嚇嚇他們而已。基於元夕過去說到做到的歷史記錄,再結合她敢毫不還手地讓他刮了個耳光,元高半信半疑了。

至於秦方信不信,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秦方站在被鋼條焊死了的窗戶邊,道,“小夕,師傅和師娘的意思,還是想你回來。現在網上的輿論太壞了,如果不是出手快的話,你的資料已經被挖出來了。”

元夕充耳不聞,仔細打量自己這房間。是個小套房,洗浴和衛生間齊全,床也布置得很舒適,顯然是她媽媽的手筆。門窗被鋼條焊得死死的,靠她自己的力量肯定出不去。

“師兄,不會讓我把娃生在這房子裏吧?好呆給弄個電腦和網絡進來,不然跟坐牢有什麽區別?”

秦方幽幽地看著她,半晌道,“我會轉告師娘的。”

“還有,讓他們倆想好了,到底要我怎麽做才放人出去。”她認真道,“如果是和你結婚的話,那馬上放我出去咱們領證。只要你不嫌棄幫別人養兒子——”

“小夕,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元夕偏頭看著他,道,“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她生在一個古老的家庭,接受傳統的教育長大,可她的天性向往的就是自由。她可以為了父母和親人屈膝彎腰,但絕不會折損自我。十年前愛上電影,選擇了這一行作為事業,沒後悔過;三年前為了爭取到他用盡全力,也沒後悔過;與阿生和阿圭住在荒野裏,吃著苦澀的野水,看著天上的星墜,其實執拗的愛並沒有什麽大不了。傳統的一切能夠束縛她的身體,但永遠無法禁錮她的心。

是的,一張結婚證而已,決定不了她愛誰。

秦方失望地離開,元高和韓梅正在客廳裏拌嘴,兩人對元夕的態度還沒統一。

“我就不相信她懷孕了,肯定是在騙我。”元高道,“我已經叫醫生來了,等會想個辦法采血——”

“少來。你女什麽時候說過假話?”韓梅急死了,“她說走就走,說斷絕關系就斷絕關系,要不是趁這個機會有借口去抓人,你好意思?當時是誰當著所有人的面同意了斷絕父女關系的?你去找她,也不怕打自己的臉?”

“我那不是被她給激的嗎?”

“那她說到做到了,你呢”

“那你說怎麽辦?就認了她肚子裏那崽子?要我說,給她水裏放點安眠藥,弄醫院去處理了——”

“你可以試試看啊,看她要不要和你拼命。反正我是年紀大了再也生不出來了,你元家絕後我不管,自己找別人再生去。”韓梅心裏怨氣沖天,當年要不是他喝酒頭腦不清楚,被崔家的人拿住了話,怎麽會搞出這一場是非來?結果兩個小的跟著倒黴了,一家人也變成了仇人。

“這樣不行那樣不行,到底要怎麽樣?”元高拍桌子。

“你說!”

“我說就讓她和小秦結婚算了——”

“外面那個呢?”

“怎麽?我不找他算賬就不錯了,他還敢來找我?”

韓梅道,“人家在網上說的是談戀愛,怎麽不敢過來找了?有那麽見不得人嗎?”

“呵呵,那種小明星,見得多了。自己走歪門邪道,被人戳穿了還不躲?總之,明兒就讓他們去領證——”

“那你是要重覆三年前的事情了。”

“我哪有?”元高被戳了肺管子一樣,“她自己說喜歡秦方,要和他結婚,現在滿足她怎麽又不樂意了?”

“哦,我早晨想吃包子你不給我吃,等晚上要開飯了端一盤來塞我嘴裏,說吃啊!”韓梅跟著拍桌子,“我反手就能塞你嘴巴裏,你信不信?”

“那你到底想怎麽樣?”

“去跟她談。”

“不行,我是長輩,哪有長輩主動找小輩談的?”

“你自己是這個死性子,她是你生的,還能不像你?”

“呵呵,她要真像我,那就簡單了,明兒直接去領證結婚。”

秦方站著聽了一會兒,內心蒼涼。

如果事情有那麽簡單,就好了。

他收拾表情,故意加重腳步聲,裏面的爭吵立刻弱下去。他慢慢走進去,道,“師傅,師娘——”

韓梅背坐在皮沙發上,只能看見一點側臉,還帶著怒氣。

元高略有點尷尬,轉換話題道,“她怎麽樣?”

“挺好,情緒穩定,要一個電腦。”

“不行。”元高本能否決了,“誰知道她會不會又在網上出什麽幺蛾子了,絕對不行。”

秦方欲言又止,韓梅道,“小秦,這個事情不著急。她心裏恐怕也有數,是真的讓老人家生氣了,所以才乖乖沒反抗。咱們大家都冷靜冷靜,試試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辦法——”

元高忙不疊道,“對對對,這次真是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秦方道,“小夕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沒什麽辛苦不辛苦的。”

兩個老人家半苦著臉看他走開,對看一眼,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都是怎麽回事呀!

易庭北抵達天京已經是深夜,和那群粉絲分手再見後約了出租車回百樂村。強迫自己睡了一覺,次日早晨六點便起床,他還能壓著自己繞村子跑步活動身體,調適心情。

他做完這些雜事後,換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又約了個車進城。

到此他才發現,人在極端壓力的情況下能夠更好地做平時以為做不到的事情,譬如,當一個普通人。

他找到周平濤的時候,他正在跟一個律師交代情況,儼然便是他的案子。

“你——”周平濤看到他出現在自己辦公室門口大驚失色,將他推去了會議室。

“你怎麽來了?知不知道現在所有人都在找你?”

易庭北當然知道,他的微博小號每天會收到上萬的私信,大部分是粉絲發送過來的問題,小部分是各種媒體記者采訪要求。不過因為元夕的事情,他沒心情去整理而已。

“我來看看你這邊怎麽樣了。”

“怎麽樣?”周平濤攤手,“現在就你這個解約的案子就夠忙了好嗎?律師愁死了,天天來找我麻煩——”

他點頭,道,“難點在哪裏?”

“其實旁博當時和你簽的合約很寬松,時間到了後遞交法律文件自然解約。旁少平除了想辦法拖延時間外,其實做不了根本性的變化。唯一麻煩的是錢,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吞了你多少錢?”周平濤真是窩火,他在律師的幫助下清理兩邊的工作合約,發現從三年前開始,旁少平除了會給他每個月發一部分固定薪水愛,約定好的各種抽成全部沒兌現。

也就是說,要真較真起來把這部分錢弄出來,旁氏絕壁要破產了。

怪不得旁少平跟瘋了一樣,鋌而走險。

“我知道。”易庭北道,“不過沒關系。你去跟律師說,我的最低底線是按時解約,錢不要也沒關系;在這個底線上,他能幫我爭取回來多少的錢,咱們對半給他——”

周平濤眼睛都要凸了,易庭北改口道,“爭取回來的錢分成兩半,一半我自己要,一半你和律師分。”

這還差不多。

“行,沒問題。既然你這麽說了,我看那律師絕對找關系把旁少平咬死。”周平濤算是有點解氣了,又恨恨道,“明明你的狀況走好,怎麽就鬧出這些事情來。啊,對了,你不是在影視城那邊麽——”

“元夕家裏的人看到網上的消息了,很生氣。”

周平濤幸災樂禍,“這不是當然的嗎?那些粉絲把她說成什麽了呀?”

“所以他們來影視城把她帶走了,姚東和謝導都沒辦法。”易庭北看著他,道,“濤哥,我找不到別人了,你幫幫我好不好?”

周平濤說不出來話了,就這麽看著他。

“我這裏有元家的地址、產業和聯系方式。可我一個人找過去的話,肯定不行,得講究方法——”

“我一定是今年過年的時候沒燒好香。不對,是找的那個看風水的人沒對,他居然說元夕是我的福星,什麽福星啊,是災星才對——”周平濤小聲嘀咕著。

易庭北不管他胡言亂語,道,“她爸爸是個很強硬的人,非常不好對付,直接去找他的話不可能會有效果。”

按照阿圭轉達的元夕對自己家人的評語,“爸爸愛面子,面子大過天,對別人的承諾永世不變,只有自家人可以無限委屈;媽媽挺有脾氣的,不過也比較維護爸爸,爸爸的決定基本上不會去否定;只有爺爺,在不違背家訓的情況下能管得住爸爸,偶爾出於老年人的昏庸也許可以找他通融一下。”

她說,“我和家裏算是公開斷絕關系了,他們要對付我肯定下狠手。如果找爺爺的話,也許可能還有一絲可能性。”

易庭北最大的希望便落在了一個沒見過的老人家身上,可是,他需要一個人脈比較廣的人幫手。這個人,除了周平濤,再沒別人了。

他殷切地看著他,“濤哥,我和元夕都會感謝你的。”

周平濤深深地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麽要貪心收了他那所謂的對半分的錢,明明只是吊在半空中的胡蘿蔔而已。

他真是上輩子欠了這兩人的,忍不住伸手掐他脖子,“庭北啊庭北,你和元夕相處沒一個月,居然變壞了。肯定是那臭女人帶壞你的對不對?”

易庭北有點不好意思,又有些不滿道,“濤哥,元夕是我喜歡的女人,才不是臭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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